然而,无论她怎么拼命,王大川依旧是那副样子。他沉默地干着自己的活,对知青点里弥漫的紧张气氛视若无睹,对林晚雪刻意的“表现”也毫无反应。他还是那样,在她实在扛不住时,默默地接过她肩上的重物,在她笨手笨脚弄伤自己时,无声地递上一块粗糙的、沾着泥土的布条示意她包扎。他的沉默,此刻在林晚雪眼中,不再是笨拙,而是一种彻底的漠然,一种对她所有挣扎和渴望的无视。这让她心底那份因他土气而产生的嫌恶,更深了一层,甚至带上了一丝怨愤。他懂什么?他怎么能懂被困在这片无边白色里的绝望?
这天傍晚,收工回来,林晚雪累得几乎虚脱,却还是强撑着去给赵大娘挑最后一趟水。她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屯子西头的水井边,放下水桶。井口结着厚厚的冰,辘轳的木头手柄冻得粘手。就在她费力地摇动辘轳时,眼角的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,裹着那件破旧的羊皮袄,正从屯长李铁柱家的方向走出来,脚步似乎比平时快了几分。
是王大川。这么晚了,他去李屯长家做什么?林晚雪心里咯噔一下,一种不祥的预感像冰冷的井水,瞬间漫过脚踝。她甩甩头,试图驱散这荒谬的念头。不可能的。名额的事,跟他一个赶车的能有什么关系?他不过是个大字不识几个的“老把式”罢了。
可那身影消失在屯子小路的拐角时,林晚雪的心,却莫名地沉了下去,比那吊在井绳上的空水桶还要沉。北大荒的寒风呜咽着,卷起地上的雪沫,扑打在她脸上,冰冷刺骨。
---
名单公布的头天晚上,风刮得像发了疯的野兽,在屯子外面鬼哭狼嚎,卷起的雪粒子噼里啪啦地砸在糊着厚厚窗纸的玻璃上。屯子里早早陷入一片死寂,只有风声在主宰一切。知青点里,一盏煤油灯豆大的火苗在狂风的嘶吼中顽强地跳跃着,映照着土炕上几张紧张得几乎失去血色的年轻脸庞。没人说话,只有粗重的呼吸和偶尔压抑的咳嗽声。
林晚雪躺在冰凉的炕席上,眼睛睁得大大的,盯着被油烟熏得漆黑的房梁。外面风雪的咆哮像是首接灌进了她的耳朵,敲打着她的心脏。回城。回城。这两个字在她脑海里疯狂旋转,像两个烧红的烙铁,烫得她灵魂都在颤抖。她一遍遍回想自己这大半年的拼命,挑水时肩膀磨破的皮,铡草时手上裂开的口子,还有赵大娘那浑浊眼睛里的笑意……她能行吗?她一定得行!母亲佝偻的背影,父亲书桌的灯光……上海!她必须回去!
不知过了多久,风似乎小了些,但依旧在低吼。就在这风声的间隙里,一种异样的声响突然钻进林晚雪的耳朵——非常轻微,是踩在厚厚积雪上的脚步声,嘎吱…嘎吱…由远及近,又由近及远,朝着屯子东头、通往公社的那条路的方向去了!
(http://shuyous.com/book/3212730-5.html)
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(免注册)我们会尽快处理.举报后请耐心等待,并刷新页面。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shuyous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