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真的是他

林晚雪的心猛地一跳，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。她屏住呼吸，侧耳细听。没错！那脚步声沉重而急促，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，踩在深雪里，每一步都异常清晰。这么晚了？这么大的风雪？谁？去公社？

一个名字，带着冰冷的寒气，瞬间攫住了她——王大川！

傍晚时分，她从水井边看到他匆匆从李屯长家出来的身影，此刻像鬼影般在脑海里浮现。他去公社干什么？深更半夜，顶风冒雪？一股寒意顺着脊椎骨迅速爬升，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思绪。难道是……和明天的名单有关？一个荒诞却又无比强烈的念头攫住了她：他要去公社？替谁说情？或者……更改什么？

林晚雪猛地坐起身，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。她甚至没顾上穿好棉袄，只胡乱裹上，趿拉着冰冷的棉鞋，几步冲到知青点那扇破旧的门板后面。她小心翼翼地拉开一条门缝，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粒子，刀子般割在脸上。她眯起眼睛，顶着风，极力朝脚步声消失的方向望去。

屯子里一片漆黑，只有风卷着雪沫在空地上打着旋。然而，就在屯子东头那条通往公社、被厚厚积雪覆盖的小路入口处，借着雪地微弱的天光反照，她赫然看到一串新鲜的、深深的脚印！脚印朝着茫茫风雪深处延伸，很快就被不断落下的雪掩盖了边缘，但那方向，确凿无疑地指向十几里地外的公社！

一个高大、模糊、裹着深色皮袄的身影，正在那风雪弥漫的小路上艰难跋涉，像一个扑向深渊的黑色剪影，正被无边的白色一点点吞噬。

是王大川！真的是他！

林晚雪的心沉到了冰冷的谷底，一股混杂着震惊、愤怒和巨大恐慌的情绪瞬间淹没了她。他来做什么？他凭什么？！他一个赶车的，凭什么能在这决定命运的时刻，踏着这样的风雪去公社？他去干什么？！所有的嫌恶、所有的怨愤，此刻都化作了尖锐的冰锥，狠狠刺向她。她死死攥着冰冷的门框，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，牙齿不受控制地咯咯作响。她看着他模糊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风雪构成的厚重帘幕之后，只觉得一股冰冷的绝望，比这北大荒的夜风更加刺骨地，淹没了她。

第二天上午，风小了些，但天依旧阴沉得厉害，灰白色的云层压得很低，像是随时要塌下来。屯部那间土坯房外面，早己被知青们围得水泄不通。一张张年轻的脸庞冻得青白，呼出的白气连成一片，眼神里交织着极度的渴望和难以掩饰的恐惧。空气凝固得如同结了冰，连呼吸都小心翼翼。

李铁柱屯长背着手，踱着方步走了出来。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没什么表情，目光在人群里扫了一圈，带着一种基层干部特有的、不容置疑的权威感。他清了清嗓子，声音不高，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每个人心头。